颐和园活动中心晚晴
有这样一位朋友,她的病本来并不太严重,但是在治疗的过程中她不断地丧失良机,以致她用生命写下了众多的教训之后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是一位乳腺癌患者,腋下有三个淋巴转移。术前化疗对她无效,给她做手术的医生让她改用紫杉醇,她听说该药是自费,于是犯下第一个错误 - 拒绝使用,而选择了疗效相比较差的可以报销的药物,结果化疗还是没有作用。
她手术后的头两次复查一切正常,于是要去国外旅游几个月。我知道她在国外期间没有医疗保险,故请她走前务必复查,但她犯下第二个错误 - 不查而行,虽然行前已经到了复查期。
她从国外回来,咳嗽,经复查,发现已经胸膜转移,给她做手术的医生建议她去乳腺肿瘤内科看专家,她去了,但是犯下第三个错误 - 拒绝化疗,相信民间偏方。
随着她的咳嗽越来越厉害,在家人的极力劝导下,她终于同意治疗,但犯下第四个错误 - 相信自己的亲友在某中医医院的关系,以中西结合为借口,义无反顾地住进这家治疗不规范的医院,进行化疗。我提醒她说中西结合虽然很好,但是化疗是西医特别是肿瘤医院的专长,建议她在肿瘤医院进行,同时我告诉她在肿瘤医院也有中医,如果她特别相信这家医院的中医,可以在肿瘤医院治疗的同时服用他的中药,但是她不同意。
中医医院给她使用紫杉醇化疗,对她特别有效,化疗一次,她的肿物几乎全部消除。她告诉我中医医院的医生让她化疗三次,并告诉她这是大化疗。因为我知道很多医院的紫杉醇化疗都是四次,故而担心她化疗次数不够。我不止一次地提醒她一定在第三次化疗疗效到期前,去看肿瘤医院的乳腺肿瘤内科专家,请教有无继续化疗的必要,并特别强调如果疗程不够,将百害无一利,但是她犯下第五个错误 - 认为三次化疗是医生的方案,而且医生说了,这是大化疗,错不了,从而拒绝咨询其他医院的医生。她主观地认为化疗是对身体有害的,坚决反对增加化疗的次数。
她在输完第三次化疗药物后不到一个月,咳嗽再次出现,她犯下第六个错误-----认为自己刚刚化疗完,即使是咳嗽也和癌症无关,故而忽视不管。
直到化疗后近两个月她给我打电话,谈话间我发现她咳嗽,让她赶快复查,但她犯下第七个错误 - 不立刻去查,表示离复查期只有两三个星期,不如到时一起检查。她不断地拖延,似乎不愿意面对现实,在我的再三督促下,她才提前复查,但已经耽搁了多日。
CT显示她癌症再次复发。我告诉她复发原因可能是因为化疗不足所致,并劝她立即请肿瘤医院的专家给予指导。她不同意,认为化疗太多对身体有害,故而犯下第八个错误 -坚持用中药维持。
我向她指出从她第一次复发到第二次复发她的中药一直没有停,这说明中药没有起到阻拦癌症发展的作用。我让她去肿瘤医院找乳腺内科专家,她说她不愿意去肿瘤医院,因为她一看到肿瘤医院就害怕,就心烦。我连说带劝,连刺激带恐吓和她谈了半天,我甚至对她说如果不想去肿瘤医院大概是想去八宝山, 但是直到挂电话前,她丝毫没有接受我劝的意思,我彻底失望,心想她真是没有希望了,顺其自然吧,如果老天要收她,恐怕谁也挡不住。
拖延了数天之后我的话最终还是对她起了作用。她告诉我她看了肿瘤医院的医生,医生的看法和我相同,认为在中医医院的化疗次数不足,并告她肿瘤医院没有床位,建议她到中医院再次化疗,可以使用紫杉醇或泰索帝。我问她使用的次数和剂量如何,她说医生没有涉及这个问题。我问她找的哪位医生,她说是一位年轻的医生。我问她她的病情如此严重为何不找主任医生看病,她说没有号了。我说她可以跟医生说明她的情况,请求加号,她说是可以加号,但是要等到中午。于是她犯下第九个错误 - 为了省几个小时的时间,竟然不去看主任医生,而影响看病的效果。
她的问题是乳腺癌转移,所以还是属于乳腺癌专家治疗的范畴。而后来我发现她所看的年轻医生根本就不是乳腺癌内科医生而是呼吸科医生,她竟然认为癌症转移到了胸部就是呼吸系统癌症的问题。
我,“训”了她一顿,她终于起了大早,挂了第三号,看了肿瘤医院的主任医生。主任医生认为她过去不仅化疗的次数不够,剂量也不够,故立即收她住院,全面检查,之后接受泰索帝和希罗达的化疗。
在肿瘤医院的化疗一开始就有效,我非常为她高兴,满以为她这次可以顺利地控制她的癌症。但是我错了,化疗后她开始呕吐,医院希望她能继续住院检测和评估治疗效果,以便给予新的治疗方案,但是她犯下第十个错误 – 认为呕吐是化疗太多所致,不顾医护人员的强烈反对,在责任担保书上签字,强行出院。回到家中,呕吐不但没有减轻反而加重,同时出现头昏的现象,但是她仍旧固执地认为是化疗的反应,并坚信她化疗做得太多了,表示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化疗了,故而连肿瘤医院要求她做的治疗评估和复查都不去做。
一直托到国庆节,她的家人外出,请我陪她。我去后大吃一惊:此时的她根本不能下床,上厕所都要人扶,否则就要跌倒,做饭就更不用提。我护理了她一天,也劝了她一天,我告诉她一个人能否接化疗不是凭自己的感觉,而是凭医生检测后的医学依据。 她开始希望检查,但是犯下第十一个错误 - 坚持她的身体不能再化疗,再次听信他人的劝告住进曾经耽误其治疗的那家中医医院。在那里复查结果显示她已经脑转移,而这家医院只让她服用一种降颅压的药,除此之外没有给予任何治疗。半个月过去了,在众多单位同事的强烈建议下,她才意识到再这样下去是在等死,于是同意转到一家综合医院。
在综合医院里她得到正规的治疗,这家医院的医生跟我说在她的所有治疗中只有肿瘤医院给予的是正规的,显然那家中医医院的治疗不到位。综合医院给她化疗和放疗,但是经过13次(包括术前)化疗的她再也无法支持新的化疗,化疗刚刚进行白细胞就降到了400,进入危险状态。化疗被迫停止,放疗后癌再次增大,而又不能重复放疗,她终于在进入综合医院的两个多月后昏迷而终。
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这家综合医院里。面对大脑已经有七处转移的她(此时她的肝、肾、骨和胸膜都已经转移)我请她一定要听医生的话,否则会死。她却反问我:“有那么严重吗?”但是没过多久,时而糊涂,时而清醒的她终于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开始央求她的亲人救救她。由于肿瘤压迫部分脑神经,神志还清楚的她已经不能说话,却不停地流泪。
她不想死,我也不希望她死,但在和她接触的过程中,我感到她的个性和对待疾病的态度形成了一种特有的力量,就象巨大的旋风,推着她一次次走向错路,使她一次次错失治疗的良机。她在病情的初期她宁可省钱也不用最有效的化疗药,当癌症转移时,她不愿意面对这样的事实,更不愿意了解她的病情和相关到治疗方案,却以各种原因和缓和的治疗方法为借口,拖延和避免西医正规的治疗。她不愿意承受西医治疗中的痛苦,能躲就躲,以致手术后的两次化疗都因她的错误决定全然无效,带给她的却是身体免疫力的极度削弱。她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到了土里,以为看不见这个世界天下就真的太平了,结果癌症并没有因她的视而不见而停止发展,她终于手术一年多就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后来每当我在治疗中有所畏惧和懈怠时就会想起这位朋友的教训,于是告诫自己生活就是一个努力和奋斗的过程,与癌症抗争更是如此。患上癌症是件痛苦和威胁生命的事,治疗癌症更是一件痛苦和甚至是用生命做赌注去拼搏的事,但是如果不拼就一定会死,拼了至少就有希望,那么为了我们的希望,所承受的苦再大也是值得的。人的一生会有很多坎,迈过去就是胜利。很多经过和癌症抗争后的患者不仅生命得到了延长,人格得到升华,对生命的看法乃至对死亡的超越的喜悦也充斥他们的心,从而让他们的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甚至生命再次受到危机的时候都是那么的坦然和平静。